【王喻西幻paro】尼德霍格（4）
所谓的高阶魔兽，已经是有了一定智慧的，在低阶魔兽消耗不少的情况下，他们自然不会鲁莽地追过来，所以王杰希摆脱了纠缠之后的路程倒是很顺利。他赶回安莫斯城的时候，那边的战斗已经在扫尾了。听到城主说喻文州太累了所以提前去休息，王杰希皱了皱眉，本能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只是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之后收尾的工作，自然有城主派人去安排，所以王杰希干脆先去喻文州的住处看看，门没有从里面上锁，轻轻一推就打开了。城主府的东西质量不用多说，开门的时候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喻文州睡衣都没有换，仍旧是一身麻色长袍，身上搭了一条毯子，的确是累极了，从王杰希这里看过去，那人眼底淡淡的青色十分扎眼，衬得本就苍白的皮肤更加没有血色。他似乎是睡得不太安稳，皱了皱眉，翻了个身又本能地扯着身上盖的毯子。王杰希下意识放轻了呼吸，突然想起已经快要中午，本来窗帘全拉起来之后屋子里是暗的，自己这一推门，阳光照进去，喻文州的确会睡不好的。这么想着，确认人的确只是累了，一步都没进就直接退了出来，关好门之后吩咐侍者找人看着，别让谁进去打扰。
撑过了这第一波兽潮，后面的仗就会好打许多。虽然传送阵不能用于大规模的军队运输，但先送过来一些高手和物资还是没问题的，而这次，来的不仅是支援，还有国王陛下的封赏令。
魔法高度发达的时代，传送消息是更简单不过了，当然，不包括那些饭都吃不饱的贫民奴隶在内。城主大人早就把这次兽潮的情况反映上去，不得不说，能成为一城之主，绝不只是因为一个贵族的身份，他可以武技一般，甚至可以没有很多知识，至少他的头脑必须是清醒的。这位城主大人很知道什么功劳能抢，什么功劳不能，稍加润色递上去之后，封赏令也就跟着下来了。
“所以，法师先生，您叫醒我并不是因为兽潮有了新的情况，而是让我去参加国王陛下的舞会？”喻文州难得毫无形象地揉了揉眼睛，声音里带着几分刚刚睡醒的沙哑，坐回床上慢吞吞地伸手拢着头发，丝毫不见刚刚突然被叫醒时候的精神劲儿。
王杰希有点尴尬，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确认。他又何尝喜欢那些表面风光实际上毫无意义的宴会呢？更何况，兽潮还没有彻底击退，这“庆功宴”怎么看都非常不合时宜。但是他不能不去，一方面说，在哪个帝国，就必须遵守那个帝国的法度，维护法制是比一个人的力量重要得多的事情。另一方面，国王陛下这一手，也是在用封赏激励臣民，所以，他们必须演好这一场戏。这些喻文州怎么会看不出呢？只是理解归理解，这始终不是能让他高兴的事。
“虽然我觉得，留下抵御兽潮更重要一些，但国王陛下不这么觉得呢！那我们，自然是听国王陛下的。”
还因为喻文州有隐藏很深的起床气。王杰希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正常的情况下，喻文州即便不高兴，或是有什么意见，也不会说出这么讽刺的话，起床气果然是很恐怖的东西。
不得不说，虽然喻文州不是很喜欢这场宴会，但他表现出来的礼仪和风度仍旧无可挑剔。再加上帝国上层早已传出要封这个年轻的吟游诗人为子爵的消息，喻文州在宴会上的风头更是一时无两。年轻，温柔，英俊，有风度，这都是可以看出来的，身为吟游诗人也必然十分博学，或许还有那么一段凄凉的身世，现在又功成名就，这简直就是小说话本一样的人物，怎能不引动天真少女的芳心呢？公主小姐们频频往这边暗送秋波，那欲说还休的眼神看得人心里直发痒，只是贵族少女们还有那么一点娇矜，没有上前主动邀请罢了，喻文州自然不会去找那不自在，只当看不到，也乐得清闲。
只是到底有人按耐不住，一位化着精致妆容，穿一身宝石蓝色低胸鱼尾长裙的少女靠近，最先进入喻文州眼帘的是一只纤若无骨的手，精心修剪保养的指甲仿佛泛着光，手腕上的碎水晶秘银链晃花人眼。喻文州本来是坐在那里看似微笑欣赏舞会实则发呆，见有人来，还是一位少女，他十分自然地起身，笑着接过那杯红酒象征性地轻抿一口，又对那位贵族小姐举杯致意，丝毫没有一般人见贵族的卑恐，甚至连年轻人面对漂亮姑娘应有的窘迫或是急于表现的样子都没有，不紧不慢，绅士风度无可挑剔，却也让这姑娘暗暗怀疑自己的魅力。
王杰希所受到的关注并不比喻文州少，只是他不爱参加应酬的名声早就在上层贵族之间传的很广，再加上本身强大的力量，很少有人敢招惹他，那些真正有地位的贵族们宁愿通过法师协会曲线寻求帮助，强行拉关系的是很少了，宴会上也只是点头微笑示好。只有一些消息不灵通的新晋贵族才会去和他搭话，王杰希坐在不算正中也不算很偏的位置上，和每个来搭话的人回话都挺和气，他不爱参加应酬的名声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只能归结于贵族敏感的交际本能了吧。
的确，比起和这些贵族们皮笑肉不笑地打交道，王杰希倒更愿意在自己的法师塔研究研究材料。好容易送走了又一个来搭话的贵族夫人，想起自己还带了一个人来，他在大厅里看了一圈都没找到喻文州的影子，因为隐约的担心，特意招来一个送酒的侍者问了问，这才听到，喻文州竟然是和国王陛下唯一的公主出去了，姿态还十分亲密，走了已经有不短时间了。
说起来，贵族生活间的糜烂王杰希也有所耳闻。这些贵族们之间的婚姻大多是政治联姻，要的不过是那么一个名字，年龄差距性格不合者比比皆是，结婚之后仍旧各玩各的，只要有钱有权，不论男人或是女人，有几个十几个情人都是很常见的，甚至设计各种乱伦，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这位皇室公主就是当中十分出名的一位，她虽然已经嫁了人，还是一位大公，但夫妻二人似乎并不是十分恩爱，这位公主在外还养了不少小情人，和几个贵族之间也有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但她是公主，谁又敢有意见？这种事本来就是大家都做心照不宣，国王又宠着，偶尔女儿提一句并不过分的要求，能应也就应了，所以自愿和这公主勾勾扯扯的人并不少，况且，这位公主本就是一位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呢。
这么胡乱想着，王杰希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他是不信喻文州会为了什么权势主动和这位公主纠缠不清的，但还是有点担心。毕竟喻文州再怎么聪明，实力不够也是事实，要是有点什么意外，自己连个消息都得不到。越想越担心，暗香浮动重影摇曳的宴会大厅反而让他觉得十分憋闷，没和谁招呼，举步迈出大厅，一下将大厅里的喧嚣和笑闹关在门里。屋外已经繁星高照，花园里点的灯并不多，在朦朦胧胧的月色下，王杰希觉得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喻文州那么聪明，能出什么事呢？只是心里还是没由来地烦躁。
这个帝国的皇都向来是有“花都”的美称的，这里气候宜人，再加上魔法的辅助，简直就是一片花的海洋，道路两旁是精心修剪的花池，挨家挨户窗台上也会养一两盆好看的花，谁家的花开的好，谁家的花养的精心，可是会叫多少人羡慕的。走在街上，路边是花，头顶窗台上有垂落的花，路上很常见卖花的小姑娘，笑得比花还美，比蜜还甜。
所以这座王宫自然也是以各种花为主，花田花从不计其数，更有不少金贵的花是养在花棚里，现在看不到罢了。心里有事，懒得回大厅里继续应付，王杰希干脆迈步进花丛间的小路，找了个路边的石椅坐下来。这里是王宫，只要是贵族们想要的，借助各种魔法的神奇力量，即便要一天看遍四季的花也是容易的很的。现在已经是盛夏，王宫里的丁香花还是开的这么繁盛，这一片丁香花田经过精心的修剪，高过两米的花丛就像是一道道围墙，月光在花墙前投下一片阴影，王杰希端坐在石椅上，渐渐进入了半冥想的状态。冥想可以说是每个法师的必修课，包括战斗法师和魔道学者。冥想可以增强他们的精神力，或是跟空气中的魔法元素亲近沟通，当然，都要在尽量不受打扰的情况下进行。而半冥想就没那么多说法了，因为熟悉了冥想，所以在平时可以很轻易地进入这种状态，修养精神平复心绪。
半冥想时不同于冥想状态会完全失去警戒，相反的，此时因为注意力集中，对周围的感应会比平时还要清晰一些。王杰希能察觉到每一丝风，察觉到月光透过花墙在地上打出一个光斑，也感受到了地面细微的振动。这应该是人走路的声音，王杰希几乎可以立刻确定，这是喻文州的脚步声。王杰希没有睁眼，虽然确定他没事，的确松了一口气，却也因此不用再着急什么，他索性当自己不存在。
那脚步声没有回大厅，反而是绕了个弯也向花田走过来。脚步一向的不急不缓，王杰希仍旧坐在那里，没想着避开，或是提前打个招呼。原因？可能是懒吧，难得的懒着不想动，甚至不想思考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懒。
“是，法师先生？”喻文州转过一个弯，虽然是这样问着，语气却是十分确认。王杰希听到人喊自己，没理由再发呆，终究是睁开眼往喻文州那边看过去。因为是来参加宴会，总不好再穿的那么朴素随便，喻文州和王杰希一样穿着一身繁复的贵族礼服，身上的气质掩都掩不住，如果说从前穿着普通麻布长袍的喻文州是个英俊可亲的青年，换上这礼服，丝毫没有压不住的感觉，骨子里的贵族气质，立马衬地他仿佛哪个国家的王子般耀眼。
喻文州继续走近，王杰希点了点头嗯一声算是回应那个招呼，视线却不由自主地仍黏喻文州身上打量。喻文州喝酒了，还喝了不少。虽然看似和平时一样理智而自持，脚步没有一点不稳，说话也仍旧条理清晰，可是那双清俊温润的琥珀色眼珠已经蒙上一层朦胧水光。喻文州笑得很好看，平时他虽然也爱笑，可大部分时候是一些礼貌的温和的笑，不像现在，笑意浸满了眼角眉梢，的确好看极了，他真的清醒时可不会让自己这么惹眼。
喻文州像是没打算停下，只是在路上偶遇一样，笑过之后就打算继续往深处走。王杰希皱眉，在他经过自己眼前的时候抬手握住他手腕，很少地这样直呼对方全名。
“喻文州。”他的声音很冷，却又自带着一种奇异的蓬勃生机，有什么东西急切地想要冲出来。仿佛初春沾了晨露的叶芽，一不小心就可能消失，但就是那样生长起来了。
“王杰希？”喻文州没被吓到，反而也脱口而出这从来没有叫出口过的名字。从前，喻文州总是谦和而守礼的，称呼王杰希要么是法师先生，或是法师大人，像这样直呼其名，真的是有史以来头一次。王杰希想，喻文州是真的醉了，他想问喻文州和那位公主去了哪儿，又想问喻文州为什么会喝这么多酒，还想问……还想问什么？王杰希张了张嘴，终究是一句话都没有问出来。喻文州本来是笑眯眯地等着王杰希下文，看他好像没什么要说的，就不着痕迹地挣脱了手，像是朋友间普通地打了个招呼一样点点头致意，不紧不慢地迈开步子继续往花丛深处走。
可以说，喻文州的目的已经完成了，所以完全没必要和王杰希打交道，以后或许都不会再见面了，所以自然不需要再多耐心解释。可或许是夜色太美，或是酒精真的已经上头，转过那道花墙看见坐在长椅上垂首思索的王杰希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太对劲，本想装作擦肩而过，又突然被抓住手腕的时候，不知怎么，竟然作出那么不符合自己性格的事。喻文州的谦逊有礼是仿佛刻在了骨子里的，不论心里想到什么，表面都能撑得起来，也能沉得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喻文州突然有点舍不得，可是又想起要做的事，只能是笑自己虚伪。为了一点点心绪徒增阻碍？什么时候都轮不到自己舍不得。
“文州，之后打算去哪里旅行？”在喻文州刚迈出几步的时候，王杰希突然快走几步跟上，并且丝毫没有犹豫地问着他接下来的计划。按理说，刚刚自己都那么明显地表现疏远了，王杰希不是该心领神会？可现在是怎么回事？虽然诧异，但心绪已经平静下来的喻文州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只是轻笑着说:“不知道，大约会往北走走。”喻文州已经准备好王杰希再详细问的话该怎么含混，可是王杰希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分明之前那么认真的样子，现在又只是点点头就揭过了，仿佛只是朋友间的闲聊，毫无深究的意思。
性格使然，有人问，喻文州自然会回答，可是到底怎么答，答到什么程度，就是他自己说了算的了。
喻文州从不是一个自傲的人，却也不会妄自菲薄，但他不得不承认，王杰希这个人他看不透。最初那次蓄意的见面，感觉这位魔道学者的性子仿佛一眼就能看透。冷静，克制，自信，责任感很强，骨子里带着点温情，有那么一点掌控欲。喻文州自觉，这么简单的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人，实在是太好控制。可随着相处的时间变长，他觉得自己又看不透了，比如这偶尔让他都摸不着头脑的行事方式 但那又怎么样呢？本来每个人就不会是那么简单的性格，只要知道可利用的地方善加利用，达到目的不就好了？喻文州的目的已经达成，所以这些都无所谓。
王杰希和喻文州就这样在花田里聊天，一直聊到宴会结束。除了一身的礼服，所有的一切就像当初还在尼奥尔德湖畔那样，没有兽潮，没有宴会，没有什么公主。这场宴会他们本来就只是重要配角，在不在其实都没有太大关系。
宴会快结束的时候，他们两人回了大厅去参加最后的致辞，本来是站在一起的，可等到散场的时候，王杰希转头就不见了喻文州的影子，这次他没有再去找，反倒是独自一人出了王宫，径自回自己的法师塔去了。本来就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一次普通的交换任务罢了，一切结束之后，重复了多少年的生活还要继续。
王杰希本来打算修整一下，之后就回安莫斯城继续参与对抗兽潮，既尽自己的一份力，也没准能淘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安莫斯城是在西南方，喻文州说他要往北边去，吟游诗人漂泊不定，很少去一个地方两次，如果没有意外，恐怕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是夜，北方的萨拉城传来兽潮爆发的消息，王杰希从法师协会接到前去救援的邀请，第二天便乘传送阵赶往了萨拉城。与此同时，喻文州也正在乘坐兽车前往萨拉城的途中。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