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永

【王喻西幻paro】尼德霍格(8完结)

王杰希的任务失败了。这简直是比太阳从西边升起更不可思议的事情！虽说这个任务本来就很难，谁去做失败都是情理之中的事，但莫名的，总有那么多人对王杰希报以信心。所以在他把这个消息带回去的时候，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片刻，气氛说不出的沉重。
  “这次是我的失误，对方的下一个目标就该是这个王宫里的神格和灵魂，我愿意守在这里。当然，如果诸位不放心，也最好多派一些人过来。”看场中气氛有些僵硬，王杰希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很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误。虽然这样，他却不会因此就不好意思再去做事，反而是一副笃定地语气，当仁不让地安排了自己的任务，之后就坐下恢复精力，没有理会其他人是什么反应。说来，这个会议桌上坐的都是大陆上掌握着至高无上权威的那部分人，王杰希在其中甚至排不上位置，但他说的话却没有人出声反驳。一来是相信他的能力，二来，实在没人敢主动担上这么大的责任，现在有个出头鸟不是正好么？
  至此，王杰希在王宫里住了下来，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人类与魔兽的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荼，那个挑起一切事端的人物却像是消失了一样，再没有过半点消息。从王杰希那里，其他人只知道了那个人是一位暗精灵术士，脸上有着极其显眼的咒纹，其他的并不是十分清楚。他们也就安排人手按这样的特征排查，当然，最后并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传回来。
  喻文州真的销声匿迹了？王杰希可不信。他自认还是了解喻文州的，喻文州决定了的事情，绝对不会轻易更改。看起来温和极好说话的样子，但真正下的决定，却坚定得可以。
  又是一个月过去，距离那时已经三个月了。兽潮里人类一方在付出惨痛代价的同时终于算是渐渐取得上风，毕竟魔兽的繁衍和成长强大比人类困难太多，再加上和装备精良的人类相比本就不占什么便宜，能僵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人类也没多好过，城市失陷，人口锐减，想要彻底恢复元气，至少要20年的时间。
  战争在如火如荼地继续，可是却让人感觉到了诡异的平静。太久的平静不仅没有让他们绷紧的弦放松一些，反而更加地一触即发，只等一个爆点，到时候不仅是敌人，疯狂起来甚至连自己人都会受到波及。理智的人都在担心，最后人类不是被巨人族毁灭，反而是毁在自己手里，但此刻都无可奈何。
  该来的终于来了。王杰希本来在屋子里看书，突然觉得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太阳穴也突突地鼓涨得难受，内心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甚至快要将人淹没。王杰希从来都不会忽略自己的直觉和预感，他扣下手里的书，起身直接从窗子跳了出去，空中架好扫帚，准备四处看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就在此时，王宫深处突然爆发出一阵光芒，深紫发黑，看起来就十分诡异。随之爆发的还有王杰希早已十分熟悉了的那种魔力波动——喻文州来了。王杰希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松口气，只是操纵着自己的扫把往那边飞过去。
  到了近处，王杰希发现这里却是公主的寝宫，而在宫殿周围，一个巨大的灰蒙蒙的魔法阵将整座城堡都包围了起来，城堡的尖顶上依稀有个人影，只是看不真切。
  王杰希并不是最早来的，之前有人想要对这个魔法阵作的攻击，都像是完全不存在一样湮灭掉了，比反弹更可怕的，就这样完全消失。
  场面暂时就这样僵持住了，魔法阵外的人没办法进去，可也没有遭遇到什么危险，仿佛多了这个魔法阵没有任何影响一样。
  “这样游戏就进行不下去了啊，可我又不想要太多人进来吵闹，该怎么办呢？”突然，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像是直接趴在肩头耳语般音量，偏偏每个人都听到了。不像很多人想象的，做出这种事的人该是如何歇斯底里失去理智，反倒是这样一副从容愉悦的样子，仿佛贵族公子们悠闲地坐在花园里品一杯红酒，可是这样，反倒更让周围人神情凝重。
  “有了，那就让一个人进来吧……王杰希？”没等人有什么反应，当然，看起来他本就是在自言自语，不需要谁来给个反应。那道声音停顿片刻像是在沉吟，之后就叫出了一个名字，熟稔却又带些调侃意味，这个名字大家再熟悉不过了，附近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侧目向之前落在房顶上面无表情的王杰希，表情可以说是五花八门。
  王杰希没有理会周围人的目光，而是仍定定地望向那个模糊的人影。
  魔法阵上方消融出一个容一人通过的口子，不是没有人想试试冲进去，但都被周围人制止了。目前并不清楚情况，这样鲁莽行事只会让场面更糟糕，不如按照那个人的话做，没准会有什么转机，或者王杰希能发现什么机会？最严重的情况，也不过是牺牲一个王杰希罢了。大部分“有脑子”的人都这么想，所以没有人阻止，也没有人问一句为什么是王杰希。
  多可笑啊，他们相信王杰希不会背叛，所以可以放心地看着王杰希去死。
  “你为什么要来？”王杰希想这么问，却没有问出口。
  喻文州坐在城堡的尖顶上，一身黑色长袍随风猎猎作响，更显得他身形纤瘦。银灰色长发被风卷起，露出那与常人不同的尖耳，满脸狰狞诡异的咒文，和琥珀般沉静的眸子。他唇角含着笑意，像是主人家迎接朋友一样冲王杰希颔首，只差一句是要喝红茶还是果汁。
  王杰希忽然产生一种荒谬感，他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如果是现实，那他们又是怎样走到这一步的。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喻文州，完全没有了解过。最初见面的时候，王杰希以为喻文州很简单，很容易看透，可是他错了;后来知道喻文州是暗精灵之后，王杰希以为自己终于知道了喻文州的秘密，可是他没有;后来老师说了喻文州所背负的诅咒，王杰希恍然大悟，觉得自己明白了，然而一直到现在，他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明白。
  “嘿，不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么？”喻文州笑了笑，颇悠闲地和王杰希聊天，像是不知道魔法阵外的天罗地网，或者说是，心有成竹。
  “有必要么？”王杰希摇了摇头，既然从前是什么都不了解，那么也就没必要了解了，反正不会改变什么，到了这一步，喻文州不会放弃，他也不会放过喻文州。
  “当然有必要。亲爱的王杰希大人，我还要感谢你，感谢你带我进皇宫弄到巨人族首领的神格。看到这个魔法阵了么？再有一会儿，我就能得到巨人族首领的全部力量。”喻文州今天似乎很喜欢自说自话，随着时间流逝，王杰希似乎的确察觉到喻文州身上愈发强大的魔法波动。
  王杰希站在对称的另一处尖顶，手里夹着几个烧瓶，只是在万不得已之前，他不想采取这种下下策。
  喻文州突然站起身，张开双臂，风似乎更凛冽几分，王杰希手腕动了一下又收住，他差点又把喻文州当做幻境里那个真的没有丝毫力量的普通人，从高处摔下去会有危险，会因为吹风而生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王杰希总觉得喻文州今天的脸色似乎很苍白，从前喻文州也不黑，只是不像现在这样，分明充斥着恐怖的力量，却脆弱清瘦如斯。
  “对不起，我骗了你，具体骗过几次我都不记得了呢，从星蓝草到精灵乡。只是，已经停不下来了。”喻文州站在屋顶，摇摇欲坠的样子让人心惊胆战，只是脸上却带着笑。王杰希情知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找到突破口的任务还是要落到他身上，但还是觉得喻文州话里有未尽之意。
事情又发生了变化，在王杰希眼前，喻文州脸上的咒文像是剥落般缓缓碎裂成星光，连同那强大的魔力波动，都完全融入了眼前的大阵。
  这不是吸收，是献祭！
  某根弦被触动，王杰希突然反应过来，之后思路就完全清晰起来。巨人族首领被封印成了六个部分，分别是血液、魔力、躯干、精神、灵魂和神格，咒文也是魔力的一部分，在第二部分自然也被献祭掉了。
  自己一直被喻文州的话误导了，这么庞大的力量哪有那么容易吸收？这个魔法阵是献祭法阵，献祭，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
  也就是说，无论复活是否成功，从喻文州开启这个大阵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接下来的结局。王杰希不会心存侥幸，却又十分想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玩得团团转还不自知。
  某方面来说，喻文州真的是个擅长琢磨人心的魔鬼吧。
  “来吧，阻止我，你可以做到的。”喻文州舒了口气，话里没有期待也没有恐惧，像是就这样把选择放在了王杰希面前，任由他决定。
  可是这两个选择又有什么区别呢？
  王杰希知道自己能做到，他已经看到，喻文州脚下那个魔法阵的核心，只要把作为祭品的他推出那里，这个法阵自然就会崩溃，已经把全部魔力献祭掉的喻文州，不会有丝毫反抗之力。
  喻文州目不转睛地看着王杰希，不紧张也不催促，仿佛结果对于他没有任何意义。
  “至少有一件事我没有骗你，想知道是什么吗？”喻文州扶着墙面捋了一下鬓角纷飞的银灰色长发，唇角的笑意带几分戏谑，一副求我就告诉你的样子。除了这一头银灰色长发和尖耳，喻文州似乎和他记忆里那个没落贵族般的博学吟游诗人没什么不同了。“再不动手，可就真的来不及了哦，还没决定好么？”
  王杰希动了动手指，把烧瓶收回了空间戒指里。喻文州说的没错，快要来不及了。在喻文州像是要跌落的时候，他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越过那段距离，把喻文州拥进了怀里。
  看似天堑般的距离，也不过是几步罢了。
  喻文州无奈地叹息一声，也抬手反拥住了王杰希，那神态完全不像是要面对死亡的样子，反倒是比王杰希还要淡定。
  “我会杀了你。”王杰希一字一句地说了这么一句，喻文州“嗯”了一声，又说道:“你会愧疚一辈子。”王杰希没有应声。
  喻文州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热度，像是一具尸体，恐怕过不久，这具“尸体”也会消失，这就是代价，是他自己选择的。
  “我不是说过了么，只有一件事不想骗你。” 喻文州又开口，突然往后撤了一步，在王杰希眼前逐渐化为半透明的星光，王杰希伸手捞了一把，什么都没碰到。喻文州唇开合几下，像是说了什么，却已完全发不出声音。王杰希看懂了，又像是什么都没看懂。
  喻文州想要的是什么呢？或许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复活巨人一族，只是想在献祭中消除自己的诅咒，他想试试，看见王杰希的时候心中没有那本能的对人类的憎恨会是怎样。又或许，是否复活巨人一族本来就是无所谓的事情，有机会了他就按照本能驱使去做，而现在，他突然不想毁掉这个世界了，这个王杰希想要保护的世界。
  王杰希不知道，或许喻文州也曾想过如果没有背负诅咒，只是一个普通的吟游诗人与王杰希相识会是怎样，所以在幻境中才会被封锁了力量和记忆。
  王杰希不知道，在精灵乡，喻文州是真的生死一线，但那时他把王杰希推出去是下意识的，如果没有这样，或许喻文州能掩饰地更完美一些。
  王杰希不知道，喻文州说的是:“喜欢你。”哦，或许知道，只是已经晚了。
  喻文州死了，大阵终止，大陆各地的兽潮持续不久也就逐渐平息，许多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兽潮爆发，到头来，大陆史上甚至没有出现过“喻文州”这个名字。许多知情者追问王杰希到底发生了什么，王杰希不说，他们却也毫无办法。事情解决了就好，不是么？
  大陆史记载:魔道学者王杰希，一生贡献卓绝，曾在一次世界性兽潮中做出巨大贡献，喜好游历，一生都献给了魔法协会和炼金术研究，没有任何爱人，寿命将尽时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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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结了，拖了这么久，还是写出这么一个结局。第一次认真地想要构建一个世界，差强人意吧，也不是很长，就当写给自己的故事。